第63节
忽听那公子一声怒喝:“都是废物!” 他左右望望,从一随从手中夺过弓箭,将弓拉满,咻的一声,箭离弦。 远处蹦蹦跳跳逃窜的那一团雪白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,再没一点动静。 谢汝只觉得一阵血气涌上了头,随后耳边听到的声音也变得模模糊糊。 “姑娘……”玖儿扶住站也站不稳的谢汝,语气焦急。 “死了吗?” “回公子,死了。” 哐当一声,弓箭被人掷在地上。 “哼,真是晦气,大师都说了我今日不宜杀戮,这下可是糟糕了。” “公子,要小的说,那大师就是在胡说八道,哪有秋猎不见血的,他就是在讹您银子,您这般绝妙的箭法,下午可得去猎场露两手,给大家伙开开眼啊。” “你个油嘴滑舌的,惯会说话。”那公子开怀大笑,在小厮脸上摸了一把,暧昧道,“如你的愿,等我猎个大的,都赏给你们。” “公子,这只兔子怎么办?” 谢汝听到“兔子”,眼神慢慢有了焦点,视线终于从那团已满是鲜血的小兔子上挪开,看向说话人。 只见那人皱了皱眉,“要不是谢窈说喜欢它,我何苦费这半天劲,眼下还死了。” “死了也不怪您啊,这兔崽子太能跑了。” “是啊公子,活捉太难,是那姑娘太难伺候。” “罢了,她也就是有些姿色,本公子才愿意逗着她玩玩,把这拿走,烤着吃了吧。” “哎姑娘……” 谢汝抬手一挥,挣脱了玖儿的搀扶,失魂落魄地朝那只兔子走去。 它被人揪着耳朵,拎在手里,已然没了气息。它那身漂亮得不染一丝秽物的白色毛发上,大片的血污格外扎眼,柔顺的毛已被血凝成一绺一绺的,看不清它本来的漂亮模样了。 “这位姑娘?你是何人?” 楚隋安目光灼热,死死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美人。 谢汝颤抖着手,就要去接小厮手中的兔子。 楚隋安眼神示意小厮松手,谢汝将兔子捧在掌心。 她浑身都微微颤抖,“这是我的兔子。” “什么?”楚隋安没听清,半弯了腰,靠得近了些。 他身上混了好几种女子的脂粉香气,闻着叫人作呕。 谢汝红着眼睛抬头,冷声道:“真是我的兔子。” “你的兔子?这位姑娘,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可是满营地乱跑的,你的兔子为何不关在你的帐子里啊?” 谢汝蓦地回头,玖儿连连摆手,“咱们走的时候那笼子锁的好好的,万不可能是它自己跑出来的啊。” 楚隋安最见不得美人落泪,更何况还是这般绝美好看的姑娘,眼泪悬而未落,勾的人心痒,他色心又起,手就要去揽她。 “别哭了,哭得我心都碎了,我再赔你一只可好?不过是个畜生,我帐中有许多珍奇的宝贝,姑娘随我来挑一挑如何?” 谢汝一个错身,躲开了他的碰触,“你刚说这兔子是谁叫你捉的?” “谢窈啊,她跑来与我说在外头看到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,说甚是喜欢,叫我捉了来。” 谢汝的眸中蒙上一曾冷意。 昨日沈长寄来送兔子时,只怕被谢窈看到了,若当真有人故意将兔子放出来,那也只能是她。 楚隋安见她不高兴,以为她误会了什么,心里一喜,又前靠了两步,要摸她的肩膀,“我与那谢姑娘没什么……哎呦!” 一个石子从远处弹射了过来,重重砸上楚隋安不安分的那只手上,他怒目圆睁,“谁?!” 左右望望,竟不见一个人影。 谢汝捧着兔子,转身离去,任由楚隋安在后头叫喊: “姑娘贵姓?” “再下姓楚,交个朋友吧?哎呦!” 他往前走一步,便有一颗石子打了过来,楚隋安被困在原地,只能看着谢汝越走越远。 …… 谢汝在帐后空着的一大片黄土地上挖了个坑,将小兔子的尸首放了进去。她对着坑看了许久,眼前渐渐蓄积了水雾,看不清物。 一阵急促的脚步停在她身后,一只温暖的手慢慢覆上她的头顶。 谢汝心中的委屈到了极点。 她站起身,头靠近男人的胸膛,站着血迹的手自然垂着,不去碰他干净的衣角。 沈长寄却主动握上了她的手,向后牵去,叫她环上自己的腰。 又拍了拍她的脑袋,“那人欺负你了?” 声音温柔,眼底却是冰冷一片,浓重的杀意蓄在眼底,叫人望而生畏。 “你送我的小兔子被杀死了……你帮我教训他好不好。”她哽咽了一声,“那可是你送我的。” 沈长寄何时见过她这般委屈地扑到他怀里,叫他去讨个说法的时候? 心底被重重一击。 “好,我替你教训他。” 第45章 那是沈长寄在替他的心上…… 下午的狩猎正式开始。 楚隋安在众人的拥簇下进了猎场。 大大的遮阳棚下, 太阳被阻隔在外面,一片荫蔽下,柳愫灵正吃着糕点。 “嘁, 恶心。” “什么恶心?”七公主正巧赶到,听了一耳朵, “表姐你吃坏东西了?” “什么我吃坏东西了, 是我眼里进脏东西了。”柳愫灵阴阳怪气道。 七公主太了解她了, 熟练地问道:“你又看到谁了啊?” “喏,楚隋安啊, 回回都这般招摇, 家族也说不上显赫,却因为有个新受宠的贵人在宫里头,就这般放肆招摇,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出了皇太后呢。” “是那个楚贵人?我见过她,长得好看, 说话也好听,父皇近来都爱去找她。”七公主压低声音道,“不过我母妃不喜欢她, 说她妖里妖气的, 迷得父皇神魂颠倒, 近来愈发不爱料理朝务了。” 二人对视了一眼,默契地住了嘴,说话点到为止, 毕竟这里不是什么私密的场合, 若是传出去怕是好说不好听。 七公主感慨道:“这位楚公子身边伺候的人都长得不错,比我宫里头的人强多了。” 柳愫灵冷嗤道:“那可不,他可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, 他府上但凡有些姿色的都叫他染指过,跟那个赵同信一样。” “赵同信又是谁?” “一个玩瘸了腿的纨绔子弟罢了,他可来不了这样的场合,此刻不知在郦京城里哪个逍遥地快活呢。” 谢汝自始至终缄默着,她眸色深沉,一直盯着早就到了的谢窈瞧。 直盯得谢窈浑身不自在,频频不安地望向她,才收回了视线,专心看着猎场里头。 猎场很大,一帮世家公子进去了以后便开始往里走。 “哎楚兄,上午怎么没来啊?” “诶,楚兄定是又流连在美人帐里,日夜操劳,自然是起不来的。” 有句俗话说得好,鱼找鱼虾找虾,乌龟配王八,楚隋安自然会和与他臭味相投的人厮混在一处。这些个纨绔子弟平日凑在一起,所谈之事就那么几件,珍宝、美酒,和女人。 此时光天化日的,他们聚在一处,嘴里不干不净,毫无顾忌是否有旁人在场。 魏承霖与谢思究在不远处闲聊,谢思究耳力好,闻言紧皱了眉头,“恶心。” “表哥怎么了?”魏承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恍然,“他们啊,向来如此。” “你不许与他们来往。” 魏承霖笑了笑,“那是自然,我瞧不上他们。” 那群人中不知谁说了什么,众人哄笑成一团,口中的浑话说的愈发大声,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。 他们似乎觉得有人关注是值得炫耀的好事。 楚隋安声音渐渐变大,“说起绝色佳人,我午时在营地遇上一位。” 有人来了精神,“哦?是哪家姑娘?” 楚隋安眯了眼睛,舔了舔嘴唇,似在回味,“不知是哪家,从未见过她。” “这可奇了,满郦京还有楚兄不知名字的闺秀?” “或许是人家向来深居简出,所以未曾遇到过?” “哎,可不是有一位,广宁侯家那个庶女,几个月前才刚回京的,楚兄也是才周游回京的,不知道她也是正常。” “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,万寿节那日见她投壶来着,那腰身纤细,皮肤看着就滑嫩,手感肯定……嘿嘿,看着还特别好欺负。” 楚隋安回忆起女子那微红带泪的双眸,轻声感慨,“是好欺负,哭得多好看啊……” “哟,怎么楚兄见到人家哭啼啼的样子了?嘿嘿,难不成你已经和她……”说话人挤眉弄眼,行为猥琐。 楚隋安拉了拉缰绳,驾马缓步前行,“早晚的事。” 他向前走了两步,没听见后头的人跟上,转头看去。 方才还肆无忌惮调笑的众家纨绔此刻都耷拉着脑袋,一个个恨不得把头扎进泥土里。坐在马背上弓着身子,畏畏缩缩,似乎都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。 楚隋安的视线不受控地往旁边看,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群人中最显眼的人身上。 那人手握缰绳,背脊笔挺,身上带着能震退一切的冷意,正漠然地看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