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徒行5

“清净峰是师尊的清净峰，并非某人的。能不能留，也并非某人说了算。”洛冰河冷冷的，在柳清歌如刀般的目光里淡然开口。
  “他离不开我。”
  洛冰河低头抚慰了一下沈清秋，再抬头，眼睛里无所谓的挑衅都快要溢出来了。
  柳清歌额头上的青筋暴起，乘鸾剑在手里也不安分起来，嗡鸣作响。
  齐清萋出来打圆场，“算了，算了。这么多年，沈清秋把他往清净峰藏了多少次，翻不了天的。小孩子离不了人，一个人留下，肯定要怕生。”
  柳清歌坚持道，“让这小畜生留在苍穹山，就是不行。”
  齐清萋哭笑不得，“孩子哭了，你来哄。”
  周围人都笑了起来。柳清歌看着坐在洛冰河怀里的沈清秋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，伸手按住狂跳的眉心。
  岳清源也道，“齐师妹说的有理。”转身向木清芳，“一切全靠木师弟了。这段时日，还望木师弟多多前往清静峰，观察清秋情况。”
  回到清净峰，自然也是不得安宁的。
  一堆弟子纷纷围了过来，面面厮觑，表情精彩纷呈，各有各的外焦里嫩。
  明帆“刷”的抽出腰间配剑，痛心疾首，“小畜生，你对师尊做了什么!”
  宁婴婴:“明帆师兄你大呼小叫什么!你看你!你看你!把剑收起来，别吓着师尊了!”
  明帆看着洛冰河怀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沈清秋，七窍生烟:“定是这小畜生做了什么坑害了师尊!来啊师弟们!都别看了!今日就是被这小畜生打死，也要把他撵下清静峰!”
  周围喊打喊杀声一片，但没人真动。
  宁婴婴道，“老是给阿洛扣帽子。阿洛对师尊……咱们又不是不知道!怎么可能会害师尊!”
  宁婴婴转过身，一脸和煦热切，“来师尊，给婴婴抱抱。”
  明帆一跺脚，咬牙切齿:“我找柳师叔去!柳师叔总会管吧!”
  宁婴婴怒道，“柳师叔柳师叔，你就知道柳师叔!你怎么不去百战峰!叛徒!师尊也听见了!”一扭头，温柔春风，“师尊要不要吃糖”
  “……”洛冰河道，“师姐还是让我们先进屋吧。”
  好容易打发走一干人，洛冰河把沈清秋放在竹塌上，倒了杯水，试了试温度，才送到沈清秋嘴边，“师尊，这段日子，咱们就在这儿不走了。”
  沈清秋问:“这是哪儿”
  洛冰河微笑:“清静峰。”
  洛冰河伸手探探他的额头，“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想睡觉吗头晕不晕”
  沈清秋:“好多了。”
  洛冰河道:“若是不舒服，一定要说出来。”
  回想那一夜，的确是把洛冰河吓得不轻。小孩在身边悄无声息的陷入昏迷，脉息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。这感觉很像多年前，他将沈清秋软禁在身边，最终却眼睁睁看着沈清秋的身体在眼前枯萎，化为齑粉的滋味。当相同的无助绝望再临，他恨不得将周身灵力都掏空，全部输送至沈清秋的身体里，怎样都好，只要能为他挽回一线生机。
  好在努力起了作用，小孩悠悠睁开眼的时候，脸色还犹存一丝惨白。洛冰河万分庆幸之余，也知道不能再拖着，沈清秋的身体太弱，若是一直这样下去，终会有不支的一天。
  而找苍穹山派，找木清芳……他也不是没有想过。
  只是，总是想把师尊留在自己一个人身边的，他有自己就够了。沈清秋的注意力，他不想分给任何人。
  一点也不想。
  沈清秋冷不防的问，“清净峰是什么地方”
  洛冰河迅速收了脸上僵掉的表情，想了想，“是我们的家。”
  “那幻花宫呢”
  洛冰河道:“也是……我们的家。”他顿了顿，小心翼翼的问，“师尊更喜欢哪一个”
  小孩偏着头想了一会，“这个地方人很多，很热闹。”
  ……果然。
  洛冰河默默无言的把沈清秋往竹榻里端抱了抱，防止他掉下来，一面开始打理竹舍上下，顺便将沈清秋变小后重新添置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衣柜里，整齐的压在之前的衣服上。
  竹舍依旧如以往一样干净无尘，看来宁婴婴明帆他们平日照看的不错。但洛冰河还是仔细熟练的将竹舍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，又将衣橱里的被子重新搬出来，放到阳光下晒去潮意，夜里好给沈清秋盖上。
  期间沈清秋的目光一直落在忙里忙外的洛冰河身上，柔柔软软的注视，倒不觉得困乏。
  做完这些，洛冰河一如平常那样，开始考虑中午该做些什么饭菜。看沈清秋有些坐不住，便搬了一个小竹凳，就放在竹舍外自己视线能触及的地方，让他坐在那儿晒晒阳光透透气。
  宁婴婴过来的时候，真的给沈清秋带了糖。看见乖巧坐在竹凳上的沈清秋，立马推开还别别扭扭苦大仇深的明帆，红着脸扑过来，“师尊～”
  明帆随即也扑，干嚎一声:“师尊——你终于回来了——”
  沈清秋:“……”
  洛冰河在厨房里看到，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睛，继续揉面。
  宁婴婴搂着小孩，满心欢喜又委屈不已，“师尊，你和阿洛一连这么多天没有音讯，我总觉得你们出了事情，都是明帆师兄，硬说你们不会有事!不让我去麻烦柳师叔!”
  明帆一脸尴尬:“师妹，师尊现在……可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……”
  “那我也要说!你就是不关心阿洛，连师尊也不关心了!”
  “阿洛”小孩突然发声，又兀自低下头嘟囔，“……洛冰河”
  宁婴婴看小孩的眉头微微扭了起来，喂糖也不肯吃了，有些害怕，“师尊糖不好吃吗还是哪儿难受”
  明帆在一旁讪讪插嘴，“我怎么觉得，是不高兴了……”
  宁婴婴:“胡说。师尊那么好的性子。”
  小孩的模样生得实在太可爱，宁婴婴蹲在边上，老忍不住凑过去逗，又欢喜又爱怜，叽叽喳喳个没完。
  突然，被晾在一旁的明帆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兴奋，大声道，“柳师叔来了!”
  沈清秋一抬头，恰好看见竹影飒飒间柳清歌御剑而来，白衣翻飞速度奇快，整个人就像踩在云端一样，不由得睁大了眼睛。
  柳清歌在竹舍外轻松落下，刚利落的收起剑，就看见坐在竹舍外缩小版的沈清秋，手里还拿着糖，好脾气的被人逗来揉去。
  依旧有些无法接受，柳清歌眼皮狂跳，走上前不是，转身走也不是，正犹豫间，袖子就被人给拽住了。
  柳清歌低头一看，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开了宁婴婴，奔过来拽住自己的一角袖子，正抬着头仰视着自己。
  “你好厉害!”小孩的目光亮亮的，“可不可以教我”
  宁婴婴噗嗤一声笑出来，不顾明帆的狂使眼色，捂着嘴小声道，“真有眼光，这个哥哥可厉害了!”
  “……”柳清歌整个人僵在那里，居然有种想要转身就跑的冲动。
  小孩继续道，“就是你刚才，站在剑上……”刚说到一半，冷不防就被身后猝然伸来的一双手给整个儿抱了起来。
  洛冰河的脸上还沾着面粉，一双眼睛里怒火中天，其间的委屈都快要溢出来了，“师尊你非要夸他”冷淡的扫了一眼柳清歌，一字一顿，“他、都、打、不、过、我!”
  柳清歌刚刚还想转身跑，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。冷嗤了一声，毫不客气的回一句，“那他为何不夸你!”
  一言不合，又是要大打出手的架势。
  洛冰河抱着沈清秋舍不得放手，忍了又忍，脸都黑了。
  宁婴婴见气氛不好，使劲踩了通风报信嫌疑最大的明帆一脚，赶紧噔噔噔跑过来，把柳清歌往屋里让，“柳师叔为什么来了”
  柳清歌:“陪同木师弟。”
  宁婴婴四下张望，“额……那，木师叔呢”
  话音刚落，又是一人御剑而至。
  宁婴婴定睛一看，恭恭敬敬叫道，“木师叔。”
  木清芳整整衣襟，无奈道:“柳师兄，你走的未免也太快了。苍穹山派有规定，山内御剑，不得超速的。”
  闻言，洛冰河无声的“嗤”了一下。
  木清芳转身向洛冰河，“我过来看看沈师兄。”
  洛冰河道，“有劳了。师叔请进屋吧。”
  进去时，洛冰河刻意在门口停留了一下，把小孩的脸扳正了，委委屈屈的小声问，“师尊，你和我说，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他比较厉害”
  沈清秋懵懵懂懂，“非要和你比吗”
  洛冰河用力点头。
  小孩在洛冰河殷切的目光里，慢慢把头低下去，咬着嘴唇，“你不是，只会做饭嘛……”